契阔 08新年
香港的任务并不太顺利，对方接头人出了点岔子，让明诚费了些功夫，好在最后有惊无险，全身而退。他在十二月三十一号夜里返回上海，怕惊动明楼，事先并没告诉他。夜里电车停了，明诚在街头叫了一辆黄包车匆匆往家里赶，没发现自己归心似箭。
他回到明公馆时，明楼正蹲在小花园前的空地上拨弄什么东西。明诚有些意外又有些欢喜：“大哥，怎么不在屋里？当心着凉。”
明楼站起身，随意拍拍手：“事情顺利吗？”
“还好。”明诚并不多说：“走吧，进去吧。冷风吹久了你又要犯头疼了。”
“等一等。”明楼扯住明诚，递给他一样东西。明诚疑惑地接过来——是一根燃着的线香，明楼手里也有一根。他这才发现明楼刚才蹲在地上摆弄的是两个并排立着的烟花，一时鼻子有些发酸。
“咚……咚……咚……”，家里的古董座钟敲响了新一年的钟声，远处接连响起炮竹声，一朵又朵烟花在夜幕里炸开，像撕开的天幕上耀眼的光亮。
“新年快乐！愿政通人和。”明楼击掌式的握住明诚一只手，把他向自己身旁扯过来了一点。
“大哥也新年快乐！愿国泰民安。”明诚眉眼带笑，欢喜像投进石子的湖面，在心里一圈一圈漾开。
“放烟花吧！”明楼嘴角弯起一点好看的弧度，抬手拭过明诚的眼角。
“嗯，好。”明诚有些难为情，假装揉揉鼻子，又揉揉眼角。
两个人并肩站着，静静地看着那两只烟花一点点一起烧完，谁也没有说话，大衣袖子下面紧握的双手也一直没有分开，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，在地上亲昵地挨在一起，头碰着头，肩靠着肩。
明楼想：大概你会觉得其实并不需要，不过我只是想要和你分享这世界一切你和我喜欢的美好，让你知道，你从来不是一个人。永远也不会是一个人。
明诚想：我无惧伪装前行，也不怕阴谋杀戮，只要我知道，你在我身后，在等着我回来。我会和你一起听以后每一次新年的钟声，一起放每一次新年的烟花，和你一起并肩战斗。
两个人等烟花燃尽，又站了一会，一起走进屋里。明诚一边解大衣一边说：“明台……”
“先不说这个。”明楼打断他，摆摆手：“你先上去换衣服，洗个脸，再下来吃点东西。”
明诚没有坚持，点点头，上楼回了自己房间。等他下楼时，明楼坐在餐桌旁打着瞌睡，桌上摆着一碗清汤馄饨。他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：“大哥，这不会是你做的吧？”
明楼被被他一嗓子惊醒，瞪着眼道：“大半夜你喊什么？有的吃你管是谁做的。”
明诚还是不信，抄起汤匙舀了个馄饨吹了两口放进嘴里：“肯定是阿香做的。唔……没错，放了虾皮、香菇，……唔……阿香包馄饨就喜欢放虾皮。鲜得嘞！”
明楼恼羞成怒，一巴掌拍上明诚后脑勺，差点没给他呛着：“小没良心的。三更半夜给你弄宵夜，连句好听话也不知道说。阿香做的怎么啦，还是我煮的呢！不吃拉倒！”
“吃，怎么不吃！”明诚简直心花怒放，把碗抢到自己面前，“大哥你最好了！大哥煮的馄饨比阿香好吃多了！”
明楼难得一张老脸微微发烧，在明诚脑袋上呼撸一把：“废话真多！快点吃，吃完了早点去睡。”
“大哥！”明诚急忙咽下一只馄饨，声音有些急切，又有些期期艾艾，“新年快乐！”
明楼一挑眉毛：“刚才说过了。”
明诚磨磨蹭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，放在桌上，推到明楼面前。明楼打开来，是两枚田黄石的印章，一枚名章，端端正正刻着“明楼”两个字，一枚闲章，用的是他自幼临摹的明楼的字体，刻了一句话。
“谢谢。”明楼声音很温和起来，并不多说什么，“吃完了早点去休息。”说完起身回了自己房间。
明楼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应，明诚有些失落，不过一碗热腾腾馄饨汤一口一口喝下去，又觉得一团暖意从心中升起，熨贴了五脏六腑、四肢百骇。他还不知道，这时候在他房间的枕边，也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青玉刻的印章，“明诚”两个字肆意风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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